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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身上了。

我搖搖頭,感慨果然是同人不同命啊!

秋華君背對著我,我只能看見女魔神妖然的身段和魅惑的臉。

白似雲,紅似火,月夜下,這樣的組合難免令人浮想聯翩。

我聽不見他們的聲音,看動作,那兩人似乎並不會很快離開。

我有些犯難,此間只這一條路,本小仙誠心想要繞道都沒法。眼看著女魔神殿下就要貼上秋華君的臉,我趕緊掉頭,卻因為用力過猛不慎踢到了腳步一個花盆,那花兒正處於旺盛的生長階段,紅艷艷似火。

“誰?”隨著一聲厲喝,就有猛烈的真氣鋪面而來。

女魔神果然厲害,我心內這麽想著,還未作出反應,整個人便被人拉著踉蹌跌入了黑暗。

[45 華年暗(2)]

我沒暈,只是掉進了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境地。

“呲”一聲,有火光劃破空氣的聲音響起。眼前驟然明亮,跳躍的火焰漂浮在空中,據四方,將那人圍在中間。

那人一頭如瀑藍發,在火焰中閃著妖異的光。五官卻是硬朗的,藍眸將我緊緊鎖住,那眼睛……仿佛會吞噬人的魂魄。

“女魔神的左護法?”我脫口道。只因方才在宴上已一瞥左護法大人的風姿,著實令人難忘。

左護法幾不可見地點頭,看我的樣子如看一只螞蟻。

我有些小小不舒服,本小仙雖然法力不濟,但比起你們魔界那些小嘍啰……哼哼!

“司命的徒弟?”他開口說了第一句話,聲音暗啞,不是我喜歡的類型。

我幾不可見地點頭,同時,研判地看著他。最初的不適過後,便剩下好奇了,看著情形,分明是他把我弄來這裏的,可是為什麽?說也奇怪,憑白遇上個魔界的厲害人物,我竟沒有害怕的感覺,可能是對方未顯出敵意吧。

“我需要你。”左護法大人突然開門見山道。

“啊?”

“幫我一個忙。”

“……”

他要來借我的輪回編鐘。

這倒讓我意外,“左護法亦受過輪回之苦?”通常來打輪回編鐘主意的都是陷入了人世輪回而不得自拔的魂魄。那些魂魄普遍修為較低,正因為靈魂的積澱不夠深厚,才會陷在故事裏拔不出來。是的,人世間輾轉的一切,魂魄每一世的輪回,何嘗不是一個生動的故事?只是,未曾想,有一日竟有魔界使者來找我,且是個位高權重的左護法。

左護法又只是點頭,完了出其不意向我襲來,就要來搶我系在腰間的編鐘。

我大驚,匆忙去護,又哪裏是他的對手。左護法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便令我不得動彈,我眼睜睜看著他自我腰際取了那小巧可愛的編鐘。

“就是此物?”他將編鐘撚在指間,喃喃道。

我又驚又怒,想不到堂堂大人物也會來搶小仙的東西,無奈嘴裏發不出聲,罵不出口。

左護法看了一瞬,便將輪回編鐘往空中一拋,嘴裏飛速念訣,卻不想那編鐘先是穩穩停在空中,而後突地向我飛來,倏地一聲藏進我袖子裏,不見了。

左護法瞇起眼,我感受到了強大的危險氣息。

“怎麽回事?”他看著我道。

我就又能動又能說話了,我清了清喉嚨,不著痕跡撫了撫袖內東西,“左護法還不知道吧,這小東西是極有靈性的,它既認了陌青,那麽,對旁人來說,這也不過是個沒了意識的小玩意兒了。”

左護法的視線移至我的袖口,我沒來由一陣緊張。

“認主?”

“是。”我忍不住*舔幹澀的唇,心道不愧是魔界的左護法,氣場壓力果然強大。

這黑暗四方不用說也是他設下的結界了,我不知這尊魔神想要幹嘛,對視間更加緊張。

左護法大人動了,就在我以為他又要向我襲來罪惡之手時,我突地聽見有人喊我“陌青”。

我睜大了眼,眼睜睜看著魔界的左護法自我眼前消失,四方黑暗散去……

我睜開眼,看見眼前的杯酒盛宴。

“好幾萬年了,你怎麽酒量一點兒沒長進?”身旁響起莫遙熟悉的數落聲,熟悉地讓我倍感親切。

“我剛剛……”

“你剛剛竟然給我喝醉睡著了,怎麽叫也叫不醒!”莫遙氣呼呼道。

右臂一圈紅印,顯然是我趴著睡覺時留下的。腦袋疼痛又清明,也似睡醒後的癥狀,難道……我真的做了個夢?

西王母宴歸來的第一個下午,我迎來了我的新主顧。

我在婆羅樹下看話本曬太陽,桌上有著裊裊茶香,小龜自我袖中彈出半個腦袋,大花遠遠地把自己攤在臺階上。

有那麽一瞬間,天地變色,太陽入了雲頭。婆羅樹發出粗啞的搖曳聲響,火花的花束紛揚而下,鋪了滿地。

滿地紅花堆積,讓我好不心疼。

“左護法大人,請坐。”

魔界左護法依舊一頭如瀑藍發,暖風吹來,那藍發紋絲不動。

他真在我面前坐下。

我一擡手,膝間多了一把古琴。

於是,我開始彈琴。

琴音紛揚,花束停止了抖落,小龜鉆進我袖子深處,大花“喵”了身,翻個身繼續睡。

我想,在我家,定力最好的當屬大花。

一曲終了,左護法大人依舊沒有開口說話的打算。到底是本小仙沈不住氣,我道:“左護法大人,我不做你的生意。”

“為何?”他的眼自桌上茶壺上掃過。

我說,“因為你太強大,我駕不住你。”這是實話,我的雇主向來只有些平凡魂魄,突然來了尊魔界大神,讓本小仙如何招架呢?

壓力山大。

“你可以。”左護法看了我的眼睛,這麽道。

“你……你怎麽知道?”

“因為我需要。”

靠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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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麽少人*……唉,少更點

[39 華年暗(3)]

“左護法大人,你想好了,這三分之一的元神進了輪回編鐘,那可就回不來了。”我的聲音有些發抖,半是被脅迫的無奈,半是激動的。三分之一的元神啊!那是何等強大的存在!幹完這一票我可以休息幾萬年了……

“何時開始?”

“這個……我要準備準備,三日後左護法再來吧。”

“不要讓我等太久。”丟下這麽一句,左護法大人便離開了,一時間,烏雲散去,天朗氣清。

我扔了琴就去找司命老兒,眼下就只有他能救我了。

可是……司命老兒竟然不在!

昨兒晚上明明喝得醉醺醺回來的,我不信他今早能有精神頭起床!可哪怕我將整個司命星君府邸翻了三五遍,也不見那花白胡子的老身影。這一刻,我發現我是如此想念——我的師傅。

於是,我又開始彈琴。

後來,據路過司命星君府邸大門外的各路神仙傳言,那穿耳魔音足足響了三天三夜。

如今,天界欲與魔界結永世之好,天帝連秋華君都舍得拿出去求聯姻,真要鬧起來,我一司命星君府上小仙只有當炮灰的命。魔界左護法,生殺大權僅此與那女魔神,放眼天界,想必是不會有人願與他為敵的。

那麽,我想不到法子,只能彈琴。

彈琴可以怡情,亦能養性,更能打發時間。我從未覺得三日時間是如此短暫,仿佛曇花一現便自指尖溜走了……

三日之後,又是一個艷陽天,左護法大人準時到來,順帶帶來了大片烏雲。

眼見掙脫不過,我便與他說了實話,“左護法大人,不瞞您說,陌青不過小仙一枚,真的駕馭不了您強大氣場,我怕……”

“怕損了你的編鐘?”

很有可能……

我沈默不語。

左護法突地“嗤”笑,“區區小仙竟能驅使得了輪回編鐘?”他那一句說得極輕,我只聽見了“輪回編鐘”“駕馭”之類的字樣,便以為他聽見了我的勸告,我開心起來,“左護法大人果然明理……”

“明理?”他本距我有十來步之遙,卻突地閃至我面前,探手便來抓我。我“啊”一聲,條件反射就是一個矮身。我一屁股跌到地上,他那掌風落在我身後的婆羅樹上,紅花簌簌落了一地。

我從未見過這般強勢的主顧。

左護法大人施施然收招,“那是什麽東西?”

我琢磨了半天才將他前後兩句話聯系在一起,是為:明理?那是什麽東西?

“喵”一聲響,眼前白影一閃,原是大花撲了過來。這小畜生先是圍著我嗅嗅,而後左右各轉三圈,完了面朝左護法,將自己攤在地上,還不忘舔舔爪子。

眼前情勢有些不妙,魔界左護法虎視眈眈盯著我,我趴在地上,面前還攤了只貓。

我拍拍衣袖站起來,罷了,你既要送修為給我,我又豈有將好處往外推的道理?

“左護法,我們開始吧?”我擺好姿勢,掩好情緒,道。

“什麽開始?”對方反問。

我暗道不好,這人該不是完全沒搞清楚游戲規則便跑來找我了吧。當下便將輪回編鐘的使用規矩與左護法*說了,“也就是是,您得先讓我知道發生了什麽,然後我才能帶您到達那個時空,或者是與之平行的時空,好讓您去完成一些未了事。”

“未了的事?”

我猛點頭,“這便是輪回編鐘的作用了,其實,它並沒有外界傳言得那般神通,它是可以穿梭時空,但回去的也不是原來的那個空間了。過去確實可以改變,但改變僅止與發生在另一個時空裏,原來的那一個沒法變的。”我生怕這尊大神聽不明白,手舞又足蹈,被攤在地上看熱鬧的大花笑話了好幾回。

左護法大人沈吟,而後道:“我不記得了。”

“啊?”

“我的記憶被封印,那一世的留在我腦中的只是一個影像……”

“什麽影像?”

“一個女人。”

我:“……”

“我想知道她是誰?與我又何相幹?”

我說:“左護法大人,記不得未必是壞事吧,這或許是天道所歸,對你……”是最好的安排。我咽了咽口水,忘記他們魔界是最痛恨咱們天界這一通處事原則的。在他未發火前,我趕緊轉移話題,“那左護法大人準備怎麽做?”把問題直接拋給了他。

“讓我看你的編鐘。”

我便老老實實祭出了我的編鐘。

編鐘逐漸變大,變強,空氣中隱隱傳來“嗡嗡”轟鳴。

左護法看了一瞬半空中那一口編鐘,道:“我的記憶,自有我自己找回。”

[32 華年暗(4)]

彼時,我沒聽出他話裏隱含的更深一層意識,只顧著勸他記憶乃身外物,遲早要消亡雲雲。

他不鳥我,直接問我該如何啟用這輪回編鐘。

“讓你的魂魄進到裏面,左護法您只要三分之一就夠了呵呵。然後,由我帶著編鐘到你想要去的時空,當然,你也是在場的,因為就在編鐘裏嘛。”

“如何去得?”

我不由看了他一眼,還從沒遇上問得這般細致的主顧,不過,告訴他這些也無甚大礙。那是我當時的想法,若我知道他要做什麽,咬斷舌頭我也不會說的。

待司命老兒發現我時,已是兩日後來。

彼時,我正立於婆羅樹下,滿地紅花飄零。

“乖乖徒兒,你怎得呆立似木頭?”

“喵——”大花站起來,伸了懶腰,難為這小畜生兩天兩夜守衛我了,盡管丫躺著挺屍的時間居多。

“師傅,我被人給劫了!”我哭。

劫我的不是別人,正是此前盛氣淩人強勢非常的魔界左護法。他使了個法定住我,將三分之一元神入了輪回編鐘,而後,憑著那剩下的三分之二,奪了編鐘就入到了那輪回之中。

這件事情比我想象得要嚴重許多,聽完我的敘述,司命老兒久久不語。

“師傅?”我試圖叫他。他連連擺手,示意我別出聲。

站了兩日,我早累趴下了,如今,正如大花一般攤在落花之上,與它形成了個遙遙相望的姿勢。

司命老兒來回走動,最後,丟下一句“此事還需稟明天帝知曉”,便騰雲駕霧而去了。

我未曾想這事兒竟要驚動天帝,更未曾想天帝還會召見我。

我跟了司命老兒亦步亦趨往前走,天宮如果奢華,那美輪美奐的宮殿暫且不提,光是回廊上來來回回的小仙娥們,也要比別處美上一百二十倍的。本小仙兀自沈浸在入了天宮的極端振奮中,殊不知,也犯了外頭的月亮比自家圓的毛病。

能見天地容顏,真乃三生有幸。本小仙覺得真是不枉此生了。

司命老兒說我沒出息,“西王母宴上不也見過?”

那哪兒能一樣啊!那次是專供參觀,此次是單獨召見,意義大不同。

司命老兒搖頭直說我沒救了。兩人說話間,已入了正殿。

天帝高高在上,一身黃袍,是個極威嚴的男人。我一直低垂著頭,沒敢看他臉。是我的錯覺嗎?為何我感覺這殿內有另一道灼灼視線向我射來?

“這便是司命星君的徒兒?”說話的果然不是天帝,卻是個女人。

那女人坐於天帝左側,一身妖嬈紅衫,直要將那明亮黃袍比下去。

那眉眼,那身段……我好險沒驚呼出聲,竟是那日我在西王母宴上見到的女魔神。那日偏道上所見確不是我的夢幻,而是魔界左護法使的個幻術。

司命老兒領著我與天帝和那女魔神行禮。看得出來,天帝對魔神極為客氣,竟容許她一同受下仙參拜。這不是普通的儀式,卻是一種態度。難道要變天了嗎?

“司命星君的徒兒,將吾的左護法害成這般模樣,你說,吾該如何罰你?”女魔神的聲音冰冷,完全不似對著秋華君那般*。

我心下一個激靈,忙稱惶恐不知道,同時拿眼睛去看司命老兒,您是我師傅啊,您該幫我說話的啊啊!

關鍵時刻,司命老兒還是極可靠的,“陛下,魔神殿下,小徒雖頑劣,但做事是極有分寸的,斷不會害了左護法去,想必這其中定有什麽誤會。”

天帝道:“且讓她說來。”

我趕緊將事情與這兩位老大說了,突出重點略去旁支,這是boss們習慣的聽話套路。

我講完了,最後一句尾音繚繞,在空曠而又富麗的宮殿內久久回蕩。男天帝與女魔神俱沈默看我,把我看得心有戚戚然。

大殿內安靜非常,我甚至能聽見司命老兒胡子抖動的聲音。

半響,我聽見天帝發音道:“且去吧。”

這便是趕我們走了。

我與司命老兒到底先逃過了一劫。

司命老兒糾正,是我,不是他。他老爺子只是來與我壯膽的,大方向上沒他什麽事兒。我一面恨極司命老兒的沒義氣,一面又不得不承認他所言非虛。

因為緊張與擔憂小命,我忽略了一件事情:還記得女魔神說我將她的左護法害成那般……這話其實是頗有深意的,什麽叫害成那般?又怎會被害成那般?還有就是……左護法回來了嗎?

左護法確實回來了。當我得知這消息時,又是三日之後了。

這一次,天帝與女魔神在碧梧池畔召見我,卻不讓司命老兒同行。

我緊張又忐忑,待見到這兩位boss時,早將先前司命老兒細細叮嚀的話拋到了九天外。

九重天闕,逶迤不可攀。

我的忐忑是有道理的,司命老兒已從他的不知第幾任相好那兒打聽到了風聲,魔界左護法歸位是歸位了,可惜元神只剩了三分之一不到,那一魂一魄甚至都難聚成人形。我深覺描述誇張,先前人家沈蔚的一魂一魄怎麽還能找我做生意來著?

話雖如此,也不論左護法大人遭遇為何,我都是脫不了幹系的。是以,我萬分忐忑。

“女娃娃,這可是你的東西?”

我擡頭,見那女魔神散散坐於池畔,真真是妖嬈身姿。而她手中所托之物,赫然便是我的輪回編鐘。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求爪子~~~~(>_<)~~~~

[37 華年暗(5)]

我不敢怠慢,答了聲“是”,覆又低頭做惶恐狀。這是司命老兒教我的,在強者面前,做低附小總是不會錯。我一邊暗暗鄙視之,一邊又不得不照著他的話做。都說做人難,其實,做神仙更難。

有好長一段時間,我都被冷落在旁。耳邊聽得一男一女絮絮說著話,正是那天帝與女魔神。他們兩個旁若無人說話,我卻是不敢聽的,忙關閉起來自己耳朵聽覺。沒了聽覺的滋潤,視覺便發達起來,連帶著大腦皮層的活躍性也提高了不是一點半點。

眼前,天帝與女魔神挨的極近,只不過一個坐著,一個立著。男的威儀,女的妖嬈,且兩人不時對視,嘴巴分分合合,在我這樣一個聽力暫且關閉的小仙看來,這分明是一場不和諧的聾啞劇呀!

我腦中各種荒誕想法浮現,心裏卻仍是緊縮的,既為自己的前途小命,亦為我那可憐的編鐘。這次真不是我們的錯,是你們的左護法大人亂搶東西啊我怎麽攔得住。

過了許久許久,久到我雙腿疼痛又發麻。沒錯,本小仙從始至終都是跪著的。

“這女娃娃,還跪著幹什麽?陛下就是這般待子民的?”女魔神語帶嬉笑,眼波流轉間連我都忍不住流口水。

偏天帝還能一本正經道:“起來吧。”這我不得不佩服天帝果然是天帝。

女魔神自池畔立起,笑吟吟端詳著手掌心的編鐘,那編鐘似乎越來越小了?女魔神就看了天帝一眼,開口道:“左護法的事既因這女娃娃而起,那便由這女娃娃去將左護法的遺失元神帶回,陛下覺得可好?”

天帝的視線掃過,我倉皇低頭,這傲人視線本小仙實在難消受。

碧梧池畔,泉水氤氳。此刻正到了漲潮十分,伴隨著泉水叮咚,濃烈的霧氣彌漫開來,將池畔女魔神的身軀密密纏繞。

如夢似幻。

霧氣蒸騰間,天帝的身影也漸漸消散,可我卻清晰聽得天帝的聲音,他說:“那便如神君所願。”

那便如神君所願……

那便如神君所願?

我拿回了我的輪回編鐘,內裏,左護法的三分之一元神並未消亡,許是被人施了什麽法吧。但輪回編鐘的力量不容小覷,這元神到底是沒了往日那般破壞與殺傷力。天帝與女魔神的意思便是要我靠著這未消亡的元神,去到輪回世間,找到左護法滯留在那裏的精元,將其帶回。

我覺得這個任務著實是有些難度的,這活兒和我之前幹的完全不同,可行性等等暫且撇開不提,危險系數定然是大幅攀升的。別的不說,就拿左護法大人留在凡間的元神來說,它要留在那裏,必有不得不留下的理由。我若強行將其帶離……不,我應該沒這個本事強行將它帶離的……

司命老兒說那就只能智取了。

智取?

“師傅,您覺得魔界左護法的智商會比您徒兒的低嗎?”真的不是我自貶呀。

師徒兩個商量了一夜,都沒商量出個所以然。到了後半夜,司命老兒抵不住周公誘惑,倆老家夥手把手下棋去了。我呢,坐在樹下彈琴。

漆黑夜裏,琴音繚繞,一時驚起寒鴉無數。

女魔神說左護法身擔大任,必須即刻歸位,他們……他們給我的時間很有限。

第二日,我想了又想,最後還是把大花帶上了。只因這肥肥一坨,臨行前我突地發現及其想念它。我預見到一日不見它,我心情便會低落一日。為了不使我低落,那便只能讓大花低落了。

司命老兒說此去沒法照應我了,給了我個布袋袋。見我一臉嫌棄,他便指了大花道:“好歹用來裝這東西。”

我欣然接受。

我說師傅你要不把左護法大人的司命簿通通讓我看看吧,也好讓我心理有數辦事方便。

沒想司命老兒卻苦著一張臉道:“乖乖徒兒,非師傅見死不救,實在是……”

因為那些司命簿根本不在司命星君手裏!

師傅說那些大人物下凡歷劫的姻緣什麽都不歸他管,當然,寫還是由他,只是早已規定了主題和中心思想。寫完之後就被沒收了。連他自己想要回味一遍都不成。

我想了想說這難道就是差別待遇?

司命老兒點頭。

所以說,司命這份職業並沒想象中的夢幻和甜蜜。

從背景資料得知,左護法此前輪回過九九八十一世,做過父親,當過兒子;做過和尚,當過尼姑;曾經是嫖客,也曾經被嫖……誰能知道他此前所說的那個女人是在哪一世認識的呢?

我一番盤算,又與輪回編鐘內的元神溝通一番,最後選定了他最後輪回的那一世。

[31 華年暗(6)]

輪回的魂魄有個特點,到了最後一世,他會想起過往所有世的全部記憶。那些記憶片段如影像般在他面前閃過,他會震撼,會欣喜,亦會暴怒……總之,每個人的反應不一。人都道輪回轉世,前塵往事皆忘。其實,並不是忘記,而是將其暫時擱置,暫時擱置在記憶的塵封角落裏。可以想象,當記憶的匣子一打開,那是怎樣的沖擊?他甚至連累世的每一個夢都記得。很可怕對不對?

輪回編鐘未有反應。

那元神果然如他主人一般,大牌得可以。

草原上,有鮮衣怒馬的少年縱馬飛馳。少年一襲粗布衣衫,卻絲毫不減他的豐神俊朗。只十六七歲年紀吧,馬術卻已是無人能及。一個躍進與翻滾,馬上少年贏得了滿堂喝彩。

我立在人群中,看著那個縱馬恣意的少年,不禁微微瞇起眼,是他?

是的。

輪回編鐘轟鳴,很快有了反應。

我又去看少年,他以拔得此次騎術比賽頭籌,正被一般少年兒郎托舉起來,拋至半空。

真沒想到啊……

輪回編鐘顫抖。

輪回編鐘是不會顫抖的,顫抖的是內裏的魂魄。雖是三分之一元神,但裏面住著的依舊是聲名赫赫的魔界左護法。

我能理解它的心情。於是,抱了編鐘,又湊近幾分,自這個角度,少年恣意狂笑的臉便愈發清晰了。不是左護法的臉,但輪回編鐘顫抖得更厲害了。

我未曾想到竟這般順利便找到了左護法轉世的身體,更未曾想到事情遠比我想象得要覆雜千萬倍。

“公子請留步。”

“姑娘可是在喚我?”少年方才縱馬飛揚,英姿猶在。解了衣衫掛在臂間,更添幾分灑脫與不羈。草原上方金黃色的太陽光芒自他身後穿過,像耀眼的繁星。

是他嗎?

是,又不是。

此話何解?

許是我抱著個小玩意兒模樣太奇怪,少年又喚了我一聲,在確認。

我攏了編鐘在袖內,耳朵聽得裏面的聲音又道:他是我的轉世之一,我也能確定我的元神就在此世間,但不在他身上。

哦,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,先拉了他再說。

“姑娘若無事,在下便……”

“等一下。”我喊住欲轉身離開的少年,在他詫異眼神中,我紅了眼,“公子讓我想起了一個人……”我就說了一個名字。

少年聲音不穩:“可……有憑證?”

我想了想,說:“他屁股上有塊疤,紅色的,熱水一泡就變黃。”

那少年便瞳孔劇烈收縮,先是驚,繼而是喜,不可置信寫了滿臉滿眼。“……想不到荊大哥已然娶親……荊大哥……”少年喃喃自語,臉上現出感懷與痛苦神色,我便知道我壓對了。方才那個乞兒真不錯,下回打聽消息還找他。

少年再開口時已然換了疏離,沖我抱拳道:“大嫂,荊大哥於小弟有救命之恩。只要大嫂有需要,小弟定萬死不辭。”

我笑:“先告訴我你叫什麽?”

“夏營州。”

我告訴夏營州我是他那我敬重大哥的遺孀,家鄉逢宰,如今走投無路,特來此投奔親戚。可一時間又找不見親戚住處,便托他多幫忙擔待些。老套到要死的橋段,關鍵是有人信。小龜問我為麽不說是表妹,憑白敗落我的名聲。我道我是來辦正經事兒的,又不是來招桃花的,表哥表妹什麽的最容易出事了曉得麽。

小龜深以為然。

夏營州帶我進城,進到一棟小院子裏。

“大嫂,這是小弟住處,委屈大嫂在此住幾日了。”

我忙說已經很好了超過我預期太多了,又問:“這是你的房子?”

夏營州搖頭,“是荊大哥托小弟買下。當時,荊大哥早有了要接大嫂過來長住的打算。”

嚇!荊大哥老婆什麽的純屬我瞎編,想不到竟有雷同?真是緣分吶!

那位已逝荊大哥是軍人,夏營州不是。他是個賣馬的。

此地名曰衛城,乃梁國邊塞重地。出了衛城便是蒼茫草原,草原上驍勇善戰的游牧民族是梁國的勁敵。

在那小小四合院裏住了三日,我除了將大花從麻布口袋裏放出來,整天看它在院子裏把自己攤成一塊抹布曬太陽外,一無所獲。

這一日,我終於聽從了那編鐘內左護法元神所說,跟著夏營州。

既無半點線索,那夏營州便是線索,也只能是線索。

這是輪回編鐘內傳出的原話。我不禁感慨左護法果然是左護法,哪怕只有三分之一元神,說出的話……大氣依舊。

我悄悄使了個訣,那些凡人便看不見本小仙我了。

夏營州家離我住的院子僅隔了半條街,我守株待兔了還沒半個時辰,便見他出門了。

夏營州牽著一匹雪白壯馬出門,卻並不騎,慢悠悠牽著馬兒路過街坊,走過市集。他不時停下拍拍馬背,揉揉馬鬧,那馬兒便打打響鼻,踢騰踢騰前後肢,一馬一人倒也其樂融融,只不知是人遛馬還是馬遛人。

我留了大花看家,抱了小烏龜,跟在夏營州身後,一路看風景。

邊塞重鎮,駐軍眾多,卻也繁華。尤其是販馬商人,幾乎隔一兩個攤位便能看見有人在賣馬。這是馬兒一條街。

由街頭百姓嘰喳中,我得知原來梁國國君平生有一好——便是馬。梁國境內每年都要舉辦數十場馬賽,贏者晉級,更有機會成為天子重臣。國君甚至下旨要由馬術比賽中擇定他的良婿。

果然世界之大無奇不有。

夏營州越走越偏,最後來到了城南一家鐵鋪前,站定。

這鐵鋪十分偏僻,周邊都沒什麽店家,更別說人了,只有荒蕪雜草相伴。更特別的是,鐵鋪的當家竟是一個女人。且只有一個女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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猜猜男主是誰?

[42 華年暗(7)]

那女人系著粗布圍裙,隱約可見內裏嫩黃色衣衫。女人滿頭青絲只草草用一根發帶豎起。她正在勞作,一手握鐵劍,一手拉風箱,通紅火光將她清麗的小臉染得艷紅,自有一股嬌媚油然而生。

“呲”一聲,女人將鐵劍擲於水盆內,立時,白色水汽彌漫。迷蒙水汽間,那女人似擡頭看了店鋪外的夏營州一眼,又好似只是擡頭看天,判斷著是否會下雨。

“寧姑娘。”長久靜默後,夏營州突地喚了一聲,卻只有這麽一聲。

我去看夏營州的臉,他專註看著那位寧姑娘,瞬也不瞬的眼裏卻並未飽含深情。反觀那位寧姑娘,更是自己忙自己的。

這演的又是哪一出?

半響,那寧姑娘終於開口了,說的卻是“公子找別家吧,你的要求我做不到。”

夏營州道:“夏某知道寧姑娘是這一帶最好的鐵匠。”說到鐵匠二字時,他語氣頓了頓。是啊,哪有把人家一小姑娘稱作鐵匠的。

可小姑娘就是鐵匠。鐵匠姑娘笑了,露出臉上兩個淺淺梨渦,“公子說的哪裏話,都道是我這打鐵鋪子不出三月便要關門大吉了。”

“姑娘經營得很好。”

鐵匠姑娘沒與他搭話,徑自取了先前那水盆裏的鐵劍,利落在劍身灑上些什麽,擲入那火爐內。“哄”一聲,火光撲面……

打鐵的姑娘是個頑強的姑娘。

許是可以休息一會兒了,鐵匠姑娘出到外間,有豆大汗珠自她細膩皮膚中滲出。她雖打鐵,臉上脖頸的皮膚卻是雪白粉嫩的。

一個奇怪的姑娘。

鐵匠姑娘與夏營州對視,午後陽光打在她臉上,她微微抿起唇角,不由讓人生出時光荏苒的感覺。姑娘的聲音甜美中帶著中性:“對不起公子,我要打烊了。”

等了半天卻等來一句“對不起公子,我要打烊了”,夏營州卻不惱,第二天照去不誤。這般反覆,一下便過了大半個月。

這一日,鐵匠姑娘出來得特別早,我想她今日這麽早就要打烊麽?卻聽得她在說話:“公子為何要我的馬鞍?”

“姑娘打造的馬鞍是最好的。”

鐵匠姑娘站起,緩步踱至夏營州身後,他,並未轉身。她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:“為了公主?”

“自然是為了家國天下。”

她在他背後無聲淺笑。

他又道:“若……能得公主青睞……那便是營州之幸了。”

鐵匠姑娘繼續緩步,嬌小身影漸漸出現在他面前,她漆黑的眼中仿佛有繁星跳耀,她問他: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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